“山腳下建一座廟、半山腰再建一座廟，而且兩個都是財神廟，被稱為哈爾濱后花園的旅游區(qū)莫非是要改造成神壇？”近日，《法制日報》記者接到舉報稱，位于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的著名旅游景點帽兒山，在建兩座沒有任何審批手續(xù)的財神廟，且兩座財神廟分屬兩個“戶主”，一個是鎮(zhèn)政府，另一個是東北林業(yè)大學。
鎮(zhèn)政府、大學為何“齊供”財神？《法制日報》記者對此展開了調查。
同一座山上的兩座財神廟
帽兒山位于黑龍江省南部尚志市帽兒山鎮(zhèn)，距離哈爾濱市84公里，最高海拔805米，由侏羅紀中酸性火冊巖構成，是哈爾濱市附近的最高峰。
記者接到的舉報信是來自帽兒山周邊的元寶村、老道溝村、富民村的聯名舉報信。信中稱，帽兒山是國家重點公益林區(qū)，同時是東北林業(yè)大學的實驗教學基地。近年來旅游事業(yè)興旺，帶動了帽兒山周邊地區(qū)的發(fā)展，村民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從2012年5月開始，哈爾濱天馬旅游公司的趙寶軍拿出一張規(guī)劃圖，說跟東北林業(yè)大學已經談好合作，并投資3600萬元人民幣，修建索道和山門。
今年年初，趙寶軍雇人用炸藥在帽兒山半山腰大片毀林，并用鏟車開道挖溝，造成嚴重的水土流失及植被破壞。
根據舉報信的內容，記者于9月4日前往實地踏查。在當地村民的帶領下，記者從帽兒山鎮(zhèn)元寶村呂家圍子屯進入，在帽兒山山腳下看到一個由彩鋼板搭建的簡易工棚，一塊懸掛的塑料宣傳板上寫著“元寶山財神廟施工現場”字樣，并畫有財神廟建成后的效果圖。施工現場周圍的樹木已經被嚴重損毀，大約3萬平方米的林木已經變成翻漿黃土，施工現場幾名工人正在打水井。
據帶路的村民介紹，雖然這個元寶山財神廟也同樣沒有任何審批手續(xù)，但并非是舉報信上所指的財神廟。“半山腰還有一個，是歸屬于東北林業(yè)大學的旅游開發(fā)合作項目。剛剛看到的山腳下的這個財神廟是帽兒山鎮(zhèn)政府的行政管轄區(qū)域。”村民邊說邊帶領記者往半山腰走去。
鎮(zhèn)政府與大學爭利多年
從呂家圍子屯上山入口進入，步行20分鐘山路后便可清晰地看到滿山林海當中的一處仿若“天坑”的空地，大約20畝左右的翻漿面格外醒目。據村民講，所謂的“天坑”其實是人為使用火藥崩炸的，毀了大片的林木，就是為了建造財神廟。施工現場幾個農民工模樣的男子告訴記者:“財神廟現在已經停工了，聽說沒有獲得任何審批手續(xù)，而且毀了不少林木，公安把人都抓走了。”
帽兒山風景區(qū)為什么一山建兩座財神廟？建廟是否經過土地、立項、規(guī)劃等審批？崩山的民用炸藥是從哪來的？記者帶著一系列問題來到尚志市市委宣傳部，不湊巧的是尚志市正在召開全市機關運動會，宣傳部一名工作人員留下記者的采訪提綱后表示會盡快向領導匯報。
9月11日，尚志市帽兒山鎮(zhèn)副鎮(zhèn)長高峰和尚志市公安局治安大隊隊長顧祥東一同對記者的采訪提綱進行了答復。
副鎮(zhèn)長高峰介紹說，帽兒山腳下建設的元寶山財神廟位置確實歸屬于地方政府行政管轄區(qū)，也未獲得土地、規(guī)劃等部門的審批，屬于私建亂建，已經對其進行行政處罰，并責令停工。而半山腰上的在建財神廟則屬于東北林業(yè)大學的管轄范圍，也確實是哈爾濱市天馬旅游公司一個叫趙寶軍的人與林業(yè)大學共同談的旅游開發(fā)合作。但是因為毀林非常嚴重，黑龍江省森林公安局已經將趙寶軍抓獲，立案調查。
“沒錯，山上屬于東北林業(yè)大學的教學實踐基地，出現違法行為直接由森林公安局調查，地方沒有管轄權。”一旁的顧祥東對記者說，關于私藏爆破炸藥的事我們也查過，半山腰上的財神廟是從2012年8月開始建設的，犯罪嫌疑人趙寶軍雇傭了兩臺鉤機，屬于自行挖掘并非火藥爆破，民警對參與作業(yè)的兩名鉤機司機也分別作了筆錄。所以，私藏炸藥等危險物品的事情應該不存在，老百姓們聽到的響聲有可能是游客們搞篝火晚會時放的煙花爆竹。
帽兒山風景區(qū)有沒有統(tǒng)一的旅游規(guī)劃？高峰表示，做一個系統(tǒng)的景區(qū)規(guī)劃可能要花費四五百萬元，鎮(zhèn)政府出不起這個錢，所以一直沒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山上的面積歸屬林業(yè)大學，山下歸屬帽兒山鎮(zhèn)政府，幾年來雙方的利益沖突始終不斷。“就拿帽兒山漂流來說，蜿蜒的水流線路長達幾公里，源頭雖然歸屬地方區(qū)域，但卻有部分干流途經東北林業(yè)大學的區(qū)域，每年夏天來漂流的人特別多，鎮(zhèn)政府和大學之間因為爭奪管理收費權的問題就‘打’了好幾年。去年開始算是雙方都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談，就算是合作共同管理吧。”高峰無奈地說。
大學稱一個基地多套牌子
9月12日，記者來到東北林業(yè)大學進行采訪。宣傳部副部長侯彥杰介紹說，帽兒山所有的山上面積都歸林業(yè)大學管理，是重要的教學實踐基地，也叫帽兒山實驗林場，始建于1958年，1992年被評為國家森林公園。林場每年接待國內外幾百名學者、教授來場進行科研、學術交流或聯合攻關。
聽記者講述帽兒山上建設財神廟的事情，侯彥杰很驚訝地表示自己不清楚此事，并當即給帽兒山林場的辦公室主任撥通了電話。在兩人通話中侯彥杰說少聽多，10分鐘后掛斷電話。“記者同志，這里面的事情可能有些復雜，我明天就讓林場方面組織個書面情況說明交給你行嗎？”
9月13日上午，記者接到侯彥杰的短信息:“記者你好，關于帽兒山的事宜怕書面材料說不清，你直接給林場主任李俊濤打電話吧。”
記者撥通李俊濤的電話，對方稱半山腰的財神廟占用土地并不歸屬東北林業(yè)大學，而且也沒聽說有公安機關抓了人，即使有問題也應該是由地方政府來負責，不歸林業(yè)部門管理。趙寶軍是跟林業(yè)大學一起搞旅游開發(fā)，但具體的合作內容屬于商業(yè)機密，不便向記者透露。
林場搞旅游開發(fā)不會影響學生們日常的教學實踐活動嗎？面對記者的追問，電話中的李主任有些不耐煩地說:“那不影響，帽兒山還是國家森林公園呢。我們這里有好幾套牌子，很正常的事兒。”
隨后，記者從黑龍江省森林公安局了解到，關于趙寶軍非法占地的案件于2013年6月6日立案，具體的辦案單位是黑龍江省森林公安局尚志分局，目前犯罪嫌疑人趙寶軍已經取保候審。
記者再次撥打帽兒山林場主任李俊濤的電話，將從公安機關了解的情況告知后，李俊濤說，籠統(tǒng)地講，帽兒山上的面積都歸東北林業(yè)大學，但實際上也有小部分歷史遺留的農民耕地。趙寶軍蓋財神廟的事我們知道，但是沒人同意他毀林子。
記者要求李俊濤出具林地使用權證或其他材料對其說辭進行證明，李俊濤表示土地的問題錯綜復雜，林場沒什么證據可提供。
截稿前，尚志市一位官員對《法制日報》記者說出自己的看法:“修廟是信仰自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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